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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那夜郓王的可怕模样,刘御医如今还心有余悸。好在朱小娘子醒了,否则,自己只怕半条命也保不得。 郓王扶他起身,这会子,倒又变作了平日里的谦谦君子。 刘御医也不敢耽搁,只抬袖擦了擦额间冷汗,遂将病情说与郓王。 “如此说来,她是无碍了?”郓王强压着眼中的狂喜。 刘御医作揖道: “回殿下的话,好生调养些时日,也就是了。只是切记cao心,否则,只怕日后留下心口痛的毛病。” 郓王一味地点头,赏下许多好东西,又让人用自己的车架送了刘御医去。 刘御医诚惶诚恐,正待一番推辞,却见郓王抬腿便往屋中去,哪里还顾得上他? 他舒了口气,又摇头笑了笑,谦和沉稳如郓王,到底还是免不得一身少年心性。 朱凤英才饮罢水,瞧着依旧虚弱得紧。青纱帐半掩,她忽觉帐前压了个影。 朱凤英缓缓抬眼,霎时一惊,只见郓王端直站着,负手而立。 他眉眼含笑地望着她,身上朝服还不及换下,直角襥头端然戴在头上,更显出一分沉稳,足以安抚人心。 朱凤英一瞬红了脸,回避着他的目光,只弱声道: “你怎么来了?” 此话既出,她便直直后悔。这本就是人家的宅子,又有何处去不得! 她正懊恼间,只见郓王府的丫头恰捧了新药来。 她工稳地行过一礼,只道: “请朱小娘子用药。” 床前的丫头正欲去接,却是郓王拦道: “本王来。” 他不由分说地接过药盏,又打发丫头们出去。 此时屋中唯余二人,郓王看了看朱凤英,也不言语,直在她床沿坐下。 那药还有些烫,他缓缓吹凉,又亲自试了试。一低头一吐气间,情态安宁,竟是不可方物的温柔。 从前只觉他恃才傲物,不过是装出的谦谦君子。可眼下看来,又何其叫人迷醉呢? 他握着青瓷调羹,递至她跟前,却不言语,只微微一笑。 朱凤英神情迷蒙,着魔似的由他喂药,一双大眼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。 那样苦的药,不多时,倒也饮得干干净净。 饮罢药,郓王又亲自服侍她漱口,还拿了新腌的果脯与她解腻。 他忙前忙后,似乎一刻也停不得。待再次坐下之时,朱凤英才忽而发觉,他面容颇是憔悴,身形也比往日清瘦了些许。 “听丫头们说,”朱凤英微蹙眉头,“这几夜,是你守着我?” “那没什么。”他搁下药盏,“如今你醒过来,我也就安心了。” “好在你没事。”朱凤英自语似的轻叹。 她又看他一眼,犹疑半晌,方道: “那时,我脑子不清醒的。若说了什么话,叫你为难,你,莫要往心里去。左右,皆是垂死的胡言乱语。” “我若当真了呢?” ☆、第一百六十章 秋风清5 只见郓王深深看着朱凤英,神情中并无丝毫的戏谑玩笑。她忽觉心慌,从未见过他这般认真的模样。 朱凤英的眼神颤了一瞬,又急忙垂下眸子来: “这一箭,权当我糊涂。你断然不必,为此心生愧疚。” 她还是带着高门贵女的傲气,这样的骄傲,是不会因着某个人,而变得卑微。即使是他,朱凤英亦不会低头乞怜。 郓王何尝不知她的性子。 他依旧直视着她,语气平稳,又带着些理所当然的质问: “不是这个道理。莫非凤娘眼中,我竟是以身报恩的俗流之辈?” 听着“以身报恩”四字,朱凤英霎时红了脸。她别过头去,回避着他的目光。 从前听他胡说,她也不这样的。怎么此时这等没用,便是想恼他,恁是硬气不起来。 郓王审视她一番,忽站起身,正色道: “你果真是信口胡说么?” 朱凤英不敢看他,只背着身点了点头。 “好!”他倒干脆,“既是如此,我便当从未听过。权当是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了。” 说罢,郓王便转身,一副要走的架势。 听得此语,朱凤英猛回过头,惊道: “你说什么?” 郓王背身相对,嘴角忽扬起一丝浅笑,又故作正经道: “我能说什么?左右,你是不乐意听的。” 只见他一掀袍子,抬腿要走。 朱凤英一时失了魂,忙道: “赵楷!” 他忽而顿住,笑意更深了些。 只闻得朱凤英又道: “你敢走,我再死一回!” 这显然是情急之下,她口不择言。谁知郓王却当了真,忙回身至她身旁。 “呸!”他满脸焦急,又带着不可撼动的威严,斥责道,“胡说什么!本王命令你,不许死!” 朱凤英被他吓得一愣,只一瞬,忽又忍不住掩面轻笑。 她偏头看着他: “你不讨好你的莨弟了?” 便知道她要问这个。 郓王笑了笑,扶上她的双肩,正色看着她,一字一字道: “你听好了,我接下来的话,你要记一辈子。” 朱凤英微微愕然。 只听他接着道: “诚然莨弟如此可爱,我有心交好。可那一箭,才将我刺得清醒。有的人失去了,也许会痛一辈子;而有的人失去了,却只剩得满心的麻木。只因她带走的,并非那单薄的欢愉,而是余生的酸甜苦辣,世间百味,是你的整个人生。” 他的目光比适才更加炙热,更叫人羞怯。可朱凤英却再不躲避,亦满含神情地回视。 她眼圈已然红了,包了满满的一汪眼泪,盈盈如斯,楚楚可怜。 她声音亦有些哽咽,只道: “这一箭,果真是好值得啊!” 郓王小心翼翼地揽过朱凤英,只深深拥在怀中,却又怕触及她的伤口,真是轻也轻不得,重也重不得。 “都怪我,”他轻声道,“活得这样糊涂,竟险些害你丧命。” 朱凤英摇摇头: “若非已半跨进鬼门,那些话,我许是一生也不会吐露半字。” 他将她搂得更紧些,微笑道: “你不必说的,只听着便好。那样的话,是我要同你说一生啊!” “呸!”朱凤英忽将头埋进他心头,“谁要听来?不知羞!” “诶,可不带这样的!”郓王笑道,“你那夜所言,我一字不差地写成了字据,你还画过押,再抵赖不得!” 郓王说着,只从官服的内袋中掏出一张洒金梅花笺,直提着在她眼前晃。 朱凤英伸手便要去抢,郓王又忽地举高,一来二去,她始终不得。 她又伸出手,忽扯着伤口,只“哎哟”一声,兀自捂住。 郓